我的好朋友二年级日记(我的好朋友二年级写话)

西柚子?/作?

是的,王猛死了,他的尸体被浸泡于县城郊外的小河当中,发现时面部肿大得像个绿皮西瓜,身体已经略微腐烂。

经过法医现场初步鉴定,死者身中数刀,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基本可以肯定是死于他杀。至于究竟是被捅死的还是被勒死的,得等最终尸检结果出来才能确定。

发现尸体的是一名经常在附近捡垃圾的老头子。老头姓黄,据他说,当时他正打算去捞一只从河水上游漂下来的一个矿泉水瓶,却被掩面趴在河床边的尸体绊了个趔趄,导致他眼睁睁地看着价值两毛钱的水瓶随波远去。他一生气,就报了警,并在跟警察交代经过的时候仍对此喋喋不休,并且希望给他点线索费以作补偿。

经过警方简单盘问得知,黄老头孤身一人住在树林中自己用木头搭建的棚屋内,无儿女,无老伴,无救济,靠捡卖饮料瓶和废报纸维生,与死者并无认识可能,缺乏杀人动机。不过,警方还是将黄老头带回了所里,并于第二天开车将其送到了两百公里外的邻县,随即拆除了他那间简陋无比、有碍观瞻的棚屋。

这件事情很快就在县城里传开了。大家关注和争论的焦点基本上集中在两件事:第一自然是杀人案,第二则是黄老头被遣送出境的事情。

关于第一件事,其实没什么好讨论的。在这样一个小县城,类似的事情一年总有那么几起,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最终案件有没有被侦破也从没听警方在大众媒体上提起过,大家能做的,顶多也只是告诫一下自己顽皮叛逆的子女夜晚早些归去,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诸如此类。

而第二件事就不同了,因为里面牵扯到一个公共道德的问题,所以小市民们都有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发言欲望。在他们之中,基本上分为两派:一派以老人和四十岁以上的原住民为核心人群,他们坚决支持警方的做法,将像黄老头这类不干净、不安定因素清理出去,以保持县城的纯洁性;另一派则是以年轻人为主,他们读过一些书,平时也经常通过网络接触世界,于是认为警方的做法侵犯了人权,而且将乞丐偷偷运到其他县这样的行为极不道德,有损本县形象。

他们各成一派,据理力争,从公司争论到家庭,从市民休闲广场争论到餐馆酒楼,在朋友会面的饭桌上,在社区棋牌室里的麻将台上,在中学年级之间的辩论会上,在县级电视台的王牌节目上,在本地互联网论坛上……但凡有人的地方都在讨论这件事,或激烈,或理性,或捶胸顿足,或义正词严,各色各样的表情,各种各样的心态,在这样一起公共事件中共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后来,不知道是谁把矛头引向了“外地人”这三个刺眼的字体上,于是,事情迅速从一个坡上滑下,进而迅速攀爬上了另一座更高更陡的山峰。以本地人为主的保守派所持观点是,以前这个县城是多么的祥和宁静,但随着外地人进入、增多,卫生变差了,治安变乱了,就业机会也全被外地人占据了,社会也没有以前和谐了;而以外地人为主的激进派则认为,是他们创造了这个县城的繁荣,是他们为这个要死不活的地方带来了生机,他们才是县城建设的主力军,现在世界都大同了,怎么还会出现这样愚蠢的地域论,简直太伤人了。

紧接着,负面新闻也随之而来。一些外来务工人员在饭店用餐遭到了陌生人的攻击,几个企业的裁员名单中外地人的名字被媒体在夸大,甚至有个网络论坛上出现了“约外地人于城郊大决战”为题的帖子。有些人担心,事态逐步在往难以收拾的方向发展。

到这一步,事情发端的那个河畔凶杀案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篮球,早已被大家遗忘在了历史的角落。

不过,齐天却没有忘。不仅如此,他还告诫自己以及自己所教的那些学生万万不可去掺和这样的讨论。

“无聊!”在一次语文课上,他听见后排的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在讨论这件事情,一生气,将手中的粉笔掷了出去,却打在了旁边一位不相干女生的脸上,引得众人哄堂大笑。那位被粉笔击中的女生是班上的尖子生,同样也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这样的侮辱让她当场伏案恸哭,并在课后向班主任齐天提交了辞呈。

困扰齐天的事情还不止这些。妻子周冰要与他离婚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学校里,不但同事之间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校长也找他去谈过几次话,让他尽快处理好家务事,注意影响。

走出校长室,齐天便遇见了前来找他了解情况的简耀警官。简耀是负责这起刑事案件的专案小组成员之一,刚从警校毕业两年,办起事来风风火火,无畏无惧,但骨子里是一个极为冷静、克制的人。由于年纪的关系,他习惯在破案过程中使用类似于智能手机等新型工具和手段,组里也乐于将前期的收集和寻访等工作交由他来完成。

“你认识王猛吗?”

在一间空置的教室——齐天的办公桌在文教科集体办公室,人多嘴杂,不太方便——简耀将iphone手机、精钢腕表、录音笔放在了桌上,盯着齐天的眼睛问。

“认识。”说实话,这样的问话让他感觉很不舒服,有一种被当作嫌疑犯的感受,因此只想快点结束,“他曾经是我的学生。”

“什么时候的事?”

“这些你们不是都有资料吗?”

“对不起,我们需要做进一步的核实。”

“十五年前。”

“嗯。那,你们最近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最近……大概是在半年前吧,过春节的那段时间,他来我家拜年。”这时,有人从窗外经过,他立即停止了说话。等人走了过去,他才接着说,“自从这孩子初中毕业以来,他几乎每年都会来我家向我拜年。”

“还挺懂事的。”

“是啊,嘿。”他苦笑了一声,“要知道,他是我教过的学生中最调皮捣蛋的一个,却也是最尊重我的,只是没想到竟然……”

“听说您妻子跟他关系不错?”

“谁?哦,你说周冰啊,是,他们是同学,而且一直有来往。”

“方便让我跟她谈谈吗?”

“她?这个我得征求一下她意见。”

“行。那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简耀关上录音笔,收进包里,同时从里面摸出一张卡片,递给齐天,“这是我的名片,无论您妻子意见如何,麻烦都给我打个电话。”

“好的。”

“感谢您的配合。”

简耀把精钢手表戴在手上,然后用手机给齐天拍了张照,这才离去。这时,上课铃声响了,他急忙赶到教研室拿上教案,步伐不停地冲进教室。

下班回到家,齐天把这事跟周冰说了。周冰的意思是,不想和警察扯上关系。齐天想想也对,就没给简耀回电话。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周冰又想起了王猛,不禁放下碗筷,哭了起来。齐天见状,也只好停下来安慰她。

周冰和王猛的关系,齐天是清楚的。以前在读书的时候,她就常因为受王猛欺负而到他这里来告状,但看得出是那种普通男生女生之间的小游戏。初中毕业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就消失了,据说是去南方打工,直到前些年才回来,并通过王猛找到了自己,最终与自己结为夫妻。也就是说,他之所以与她在一起,王猛在其中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王猛小的时候虽然调皮,但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后来他荣升了本地重点高中,并最终考入了省里的一所名牌大学。大学毕业后,他又回到了当地,进了那家生物研究所从事科研工作。虽然齐天教的是语文,而王猛最终的成就在于生物,但后者仍将齐天视为恩师,因此无论是在读书中还是就业后,几乎每年都会来拜访他。就齐天掌握的情况,王猛至今仍未结婚,家中双亲尚在,这一次的意外身亡,真可谓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对,他并非死于意外,而是被人谋杀的,死相凄惨,死因不详。一想到这儿,齐天也有点把持不住,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当地流传一个说法,但凡死于非命的人,魂魄都会在尸首上空盘亘数日,一日不清白,一日就不散去投胎转世。而破除邪咒的最佳方法,是迅速找到凶手,并将尸首焚烧成灰,抛撒在河流中,顺水而下,最终纳入包容万象的大海当中。

“我想明天去看看叔叔阿姨。”周冰说。

“我请假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嗯,那你当心点儿。”

“当心?我当个什么屁心?!还怕人把我也杀了?”

“你不是这个意思……你瞎激动什么?!”

“我激动?!我看你巴不得我死吧!”

“胡说八道什么啊,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

那个晚上,周冰再次被饥饿折磨得失眠,但她一狠心,咬咬牙挺了过去。

第二天,经过楼下报刊亭的时候,她购买了一份当天本地的晨报。在报纸的头版位置,依然是当地县领导下基层考察的宣传文章,而在报纸第三版(民生板块)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看到了一条标题为《黄老头千里走单骑,流浪汉一心把家寻》的新闻,内容大致如下:

近日,在县城的大街小巷,有市民再次见到了前不久引发巨大争议的黄老头的身影,据内部人士透露,黄老头是独自一人从邻县徒步回来的,目的只为了有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家。

文章措辞激烈,煽情无比,以至于她没有看完就不耐烦地翻了过去。

王猛家位于县城的南面,属于老城区,一大片上世纪七十年代建筑的瓦房至今仍奄奄一息地存活在那片土地上。这些年,由于城市建设的加剧,县城大面积的拆房、建房,可以说基本上将这个规模不大的县城改造成了一个新城,一些外出多年而归的游子企图回到这方旧土寻根,却发现自己脑海里久久不敢忘却的那点乡愁和记忆已经根本不管用了。

还好有南城。

在南城,你依然可以看到连绵成片的大法国梧桐,依然能够遇见团坐在街边纳凉聊天的老头老太,依然可以伫立街头啃食当地独有的风味小吃,也能见识到最市井、最庸俗的百姓生活。按老一辈人的说法,没到南城,就相当于没来过本县。

当然,县政府方面的意思一直非常明确,南城必须得拆。那位从北方某县调任过来的书记在政府会议上不止一次强调,在他任期内,一定要让南城旧貌换新颜。

但拆迁哪有这么简单,在守护家园的事情上,南城居民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团结。钱砸不进,断水断电等特殊手段也无法让众人屈服,于是拆迁办也就暂时歇下来了。只是,那一座座岌岌可危的瓦房,在岁月风霜的侵蚀下,早已渐显枯败。

和本县其他有为的年轻人一样,王猛在一年前通过贷款也在西城买了套百余平米的商品期房,以备结婚之需。房子据说年底之前便可交付,而在此之前,他多数时候是居住在单位宿舍,父母则一直没离开过那座老宅子。

话说几年前她刚回来时,曾为了寻找王猛到过那座老宅,当时与王猛父母还有过短暂交谈,之后由于结了婚,也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还好该处地形几十年如一日,而且这次家中又出了如此大的事故,随便一问,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们王家的,因此找起来还并不费劲。

王猛家的大门此刻是大开的。一进门,她就看见了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幅王猛的遗像,画中人正微笑着打量着来访者。他的父母正跪在一侧的草席上,浑身缟素,白发苍苍,面容憔悴。

原来,今天恰好是王猛的头七,按照习俗,亲朋好友都要过来祭拜,据说这天死者将会回来,这是他与在世的人最后一次隔界的会面。

给死者上了三炷香之后,她与王猛的父母打了照面,作了简短的劝慰。可能太过悲伤,王父沉默得有些吓人,王母倒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感谢之类的话。她本来还想询问一些与王猛之死有关的问题,可接下来的一拨亲友很快就取代了她站立的位置。

走出王家,她感觉心里堵得难受,却不知如何发泄。就在她低头朝前踱步之时,只觉一只手掌有力地搭在了她的右肩上,惊得她往前一蹿,迅速扭转头来。

对方是一个个子高大、穿着正派的年轻小伙子。

“不好意思,吓着你了。请问,你是周冰吗?”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别误会,我没有其它意思。这是我的名片。”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卡片,递了过去,“我叫简耀,是个警察。”

她并没有伸手去接名片。

“对不起,我不管你是谁,现在我要离开,你要敢靠近,我就喊了。”

“看来你丈夫没跟你说我的事,我是负责王猛这个案子的警察,有一些问题想……”

“我警告你了,你别跟着我啊。”

“哎……”

她朝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大步朝前走去,一直拐过几个巷子口,她仍然不敢回头,心脏则超负荷地蹦达着。

后来,也就是半分钟后吧,等她看清楚路况,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界,除了来时路,放眼望去,有五条路可供选择遁去,而自己正处于五个方向的中心源。四周均为清一色的红砖黑瓦平房,每条出口都看上去极为相似,太阳当头而照,即便对于她这样有着极强方向感的人来说,也无法清晰判断出南北东西。

更有意思的是,此时此刻,附近除了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孩童背对着她在树下蹲着忙活着什么,竟然再没有其他人的踪影。她只犹豫了不到半秒钟,便走向了那个小孩。

“小朋友,请问一下……”

小孩并没有回头,继续在捣鼓着自己的事情。

“小朋友……”她朝前站了站,垫脚抬下巴,越过孩子的头,想看看他在做什么。没看清,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再看,这一看吓得她心脏都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这个不到三岁的小孩,正在摆弄一条土狗的死尸。

死狗躺在地上,眼球暴突,牙齿外露,腹部已经被剖开,满地内脏,苍蝇和蛆虫遍布其身,而小孩正用一根木棍撩掀着它的肚皮。她害怕地朝后退去,用那只受伤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与此同时,小孩缓缓转过身来。

她使出全身力气,扭头就跑,哪还管得了方向。

她吃力地朝前跑着,由于今天出门穿了双皮鞋(鉴于身材,平时都穿平底运动鞋),在奔跑的过程中,就有点顾着步子,因此每一次抬脚她都感觉像脚底粘了一块口香糖般难受。而正是由于“放不开”,导致她跨过一个小土坑时崴了脚,跌倒在了地上。

她捂着受伤的脚踝,一股强烈的委屈之情盖过了恐惧,于是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哭起来。她哭得是那么伤心,专注,企图将自己在这段日子里承受的所有不快都化作眼泪痛快地排泄出来,以致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后也不知。

“请问,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她停止了哭泣,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她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转过头来。

竟然是他!虽然过去了十五年,但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宋毅!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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