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岁，我从医院离职了。”
拖着行李回到家的那天晚上，饭桌前，母亲用看怪物的眼光望向我。
她对我脱轨的人生毫不留情地进行了批判，话语尖锐如针，每一句都夹枪带棒，话音最后还缀着连连几声无法理解和无可奈何的长叹。
这失望至极的情绪如浪潮一般涌向沉默的羔羊，试图在精神上取得压倒性胜利。
我似乎在父母的眼里成为了一个千古罪人。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01-
女孩的一生，在父母眼里，一眼就可以望到头。
我从小就是一个乖乖女。
作为家里的长姐，父母一直对我严加管教，甚至到了大学之后我才拥有人生第一部手机。父母为我选择了护理专业，一个毕业就能找到工作的专业，一个口口相传的铁饭碗。
彼时的我，懵懵懂懂，还不知道原来我的未来已经被他们规划得明明白白。
“在医院里上班，说出去多好听。”
“你在医院里可以找到一个医生老公，以后结婚不愁了。”
“相亲的时候，说出来是做护士的话，婆家会觉得女孩子工作稳定。”
父母为我做出选择时，总有千般万般他们觉得正当合理的理由，而我的想法和心情则是次次要的，甚至可以说无关痛痒。
-02-
既然有无理由的喜欢，那么无理由的讨厌也应当成立。
其实我不喜欢去医院，从小就是。
每当我踏进病房，消毒水的味道就钻进我的鼻腔，一路蔓延进脑子里，让人神经紧张。世界上有一些人对花生过敏，还有一些人对海鲜过敏，那么为什么不能允许我对消毒水过敏呢？
成为护士后，待在医院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既要应付护士长的压榨，又要熬过连轴的夜班，还有走到哪都挥散不去的消毒水味。这一切使我整个人呈现一种过劳且过亢的状态。
我深深地感到，某种物质正源源不断从身体里流失，如若再继续下去，迟早有一日将迎来灭亡。
医者不能自医，亦是一种悲哀。
-03-
没想到，24岁的时候，我竟然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叛逆。
离开医院后的每一天都让我感觉重获新生，如同用水浸润一夜的绿豆，整个人充盈而饱满地翘起头来。
我跟同居室友抱怨：“打死我也不回医院了，你是不知道，那里能治人，也能吃人。”
室友洗着碗，开玩笑地说：“行，那我得恭喜你虎口脱险，逃生成功。”
我笑了，把她洗好的盘子装进沥水筐里。
“那你跟你爸妈说过没？”室友问，“叔叔阿姨能同意你不在医院工作吗？”
我的笑容顿时变得勉强，不知不觉间悄悄染上一层苦涩和阴翳。
离开医院让我释然，但又让我很快陷入了对未来的迷茫。
深夜躺在床上，我感觉眼睛热热的，手一抹，原来是泪啊。
成年人绝大多数时间并不想流泪的，但令人苦恼的是泪长大后会自己跑出来。
-04-
“你已经24岁了，两个十二年过去了，今年还是你本命年，你怎么能这么任性？”
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们这么多年花钱给你读书，给你生活费，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吗？还说不想去医院，除了那儿你还能去哪？”
我举着电话，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对着电话那头的母亲无限沉默。
突然间意识到经年累月被迫的乖巧顺从已刻进了灵魂。
与此同时灵魂的另一部分又长出一股野生的叛逆，意图打破一切既定的规则。
我有时会思考：报答父母，其程度和限度的把握很微妙。
多少算是报答充分了，多少又算是忘恩负义，没人能够具体而深刻地给出定义。但违背父母的旨意没有疑议，会被直接分类到忘恩负义。
但仅仅是没有顺从父母就被打上这样的标签，未免也太冤枉了。
-05-
与父母沟通的问题之上存在代沟问题，存在价值观问题，存在性别偏见问题，无解程度堪比一道至今无人能完全证明的黎曼猜想。
比如当我说不想当护士，他们就苦口婆心说女孩子就是适合当护士；当我说不喜欢医院消毒水味道时，父母只会指责我太矫情，说别人怎么能够适应，偏偏我不行。
他们却不知道这已是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讨厌就是讨厌，痛苦就是痛苦，其本质不会因为适应和洗脑而改变。
我很庆幸，虽然离开医院后也会迷茫，不知该往何处去，但总归是做出了改变的第一步。我不敢说离开医院我会变得很成功，但想来我会成为更坦然的自己。
我很爱我的父母，所以我选择用时间来证明。就像那些世界级的数学难题，在漫长的岁月里总有一天会被解开。
-06-
金色的原野一列火车延伸至远方，那尽头的终点站似乎一眼就能望到。但那崭新的火车在缓慢行至第二十四个站台时却中途改向，去了谁也不知道的远方。
有惶恐吗，有。
有焦虑吗，有。
人生这条路还长着呢，谁能决定自己会在哪一站改道呢？
世俗总挟偏见，而我希望每个人，特别是每个女孩都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无论安逸平淡，还是刺激惊险，我自坦然。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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