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在世时喜欢喝小米粥,母亲特意留出老家的一块山坡地种谷子,只为让姥姥能吃上真正的好小米。谷子是需要精心侍候的庄稼。种谷子先在地里刨出一道浅浅的沟,然后将谷种撒进沟里,薄薄地盖一层土,轻轻地踩一踩,然后静等谷苗长出来。
等谷苗齐刷刷长满垄沟以后,母亲就需要将杂草和比较弱小的谷苗拔掉一些,给其它谷苗更充足的生长空间。等拔过两次以后,留下的基本都是长得茁壮的谷苗了。这时候在两条垄沟中间再挖一条小沟,撒上发酵好的羊粪,就静等丰收了。
秋风一吹,谷子由绿慢慢变黄,等谷穗垂下来,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谷子就熟好了。托着沉甸甸黄灿灿的谷穗,母亲笑得合不拢嘴。
母亲农活干得好,割谷子也不例外。母亲习惯从山坡最下面的长垄割起。那里的谷子长得特别好,又高又丰满。只见母亲猫下腰去,用她骨节分明的大手,左手抓住一把谷秧,右手挥着镰刀向谷秧的根部割去,割下来的被整齐地摆到地上。一抓、一割、一摆,母亲的动作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割完谷子后,母亲将它们打成捆儿,用独轮小推车推回家。因为家里地方小,母亲都是将谷穗儿掐下来,在水泥台上晾晒;把谷草堆到屋后,等晾干了以后,用来当柴烧。我至今也不知道用来掐谷穗儿的工具叫什么,类似镰刀,但比镰刀要宽一些,手掌大小,一边有刃,一边卷起,卷起的位置有一个皮子做的套,用的时候将它套到手指上,刃朝着手心的方向,拿过几个谷穗,用手掌的劲按下去,就能轻松将谷穗和谷草割断。
母亲用耙子将掐好的谷穗在水泥台上铺平,每晚翻一翻。晒个五到七天后,这些谷穗就干透了。
那时候,我和小妹正是贪玩的年纪,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每晚放学后在谷穗上跑一跑。一脚踩下去,就有谷粒儿从谷穗上脱落。地变得很滑,一不小心摔倒后,我们不哭也不闹,爬起来嘻笑着继续,乐此不疲。
等谷穗彻底晾干以后,母亲就找来连枷,开始打谷子了。连枷被母亲挥动起来,在空中翻飞,一下下落在谷穗上,谷糠和土飞扬起来。每到这个时候,母亲的笑容都格外灿烂。打完以后,母亲将谷粒和谷瓤分开,谷粒用簸箕簸一下,谷糠和土被簸出去。然后母亲在水泥台上铺一块干净的布,将簸好的谷子摊在上面继续晾晒。晒上一周左右,母亲将谷粒装进编织袋里,放进粮食柜里保存;留出一袋来,去工厂加工成小米,趁着热乎气,给姥姥送去。
每次母亲把黄灿灿的小米放到炕沿边给姥姥看时,姥姥总是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把,灿烂的笑容在她皱纹重叠的脸上徐徐绽放开来,母亲一年的辛劳就值了。
如今,时光早已将母亲的青春抛远,深沉的岁月爬过母亲的肩头,行至眼角眉梢,迫使她改变了很多习惯,但她对土地、田野的爱依旧炽热。这不,母亲又踏上了秋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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