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女
四川女子，向以吃苦耐劳著称。但在人们的印象中，四川女子的命运却欠佳。电影《牧马人》的上映，尤其加深了世人的这种印象。后来很多法制刊物又十分热衷于人贩子拐卖川女事件的报道，更使人产生了川女外流已成为重大社会问题的偏见。囿于见闻，我的头脑里自然也有这种看法，甚至产生过在四川可能会很少见到中青年妇女的猜想。可是我在成都街头发现，女人并不比男人少。一般来说，任何地方街头的女人都是比男人要抢眼的；成都街头的青年女子打扮非常入时，其时髦程度比起京津两地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也就更加引人注目，而成为成都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直到此时我才认识到自己原先的看法是多么地幼稚可笑。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首先教育了我的，还不是成都街头众多的时髦女郎。对此，我的第一任“教师”，当属进川时在列车上邂逅的两个回娘家的四川青年妇女。
一眼就可看出，那是两个农村妇女。她们拖儿携子，一副回娘家或走亲戚的样子。问她俩，都说是四川人；可听口音又委实不象。这更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于是我便通过引逗孩子，和她们渐渐找到了共同语言，顺利地摆开了“龙门阵”。
话匣子一打开，很快就刺探到了所需的情报：她俩确是土生土长的四川女，不过一个于九年前、另一个于七年前都是在十九岁时远嫁到了河北的里县（旧称“蠡县”）。
时间一长，这两个聪明的四川女子便学会了里县的方言。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们说话时操的是我十分耳熟的河北乡音呢，河北是她们的第二故乡嘛。我问她俩，当初何以要远嫁到三、四千里外的地方去，她们答道，还不是因为那时在四川活不下去了。当谈到现在的生活时，那个年轻些的立刻流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情，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这几年，由于农村经济搞活了，她的丈夫自己开了毛衣厂，每天能有上百元的利润进家。我说：“那你们成了万元户啦?”她说：“当然！”答来爽快而自豪，没有丝毫怕露富的意思。我说：“你这次是因为兄弟娶媳妇而回娘家，而且是衣锦荣归，等到见了面儿的时候孩子的外婆一定会乐坏了吧？”一句话说得她“咯儿咯儿”地乐出了声，脸上放出了幸福的光彩。
后来，我又问她：“你当初是怎么嫁到里县的？是自愿的吗？”她指着那个年长些的同伴回答到：“是她先由亲戚介绍嫁到了里县，一看不错，她才又给我在那边儿找了个对象，见面儿一看人挺好，我就愿意了呗。” “噢——可我听说有很多四川女子是被拐卖到河北、山东、内蒙等地的啊，有这么回事吗？”
“哪里有这么严重啊。贩卖人口的有是有，但太少了。反正我娘家那里没有卖出去的。大家结婚前都是先见过面的，自己不愿意怎么行？”
原来如此。然而，这些占主流的情况太一般化、太缺乏戏剧性（或者说是刺激性）了，作家和记者们可能不屑于描写这些普遍性的但是却过于普通的事情了。不过，报道悲剧性的事件多了，于是让广大受众在这个问题上以偏概全，产生了与事物总体实情相去甚远的认识，这大概是他们始料不及的吧？
谈到四川女子外流，必然会使人联想到四川的小伙子们。以前我是深为四川两性的比例失衡而担忧的。后来，我在返程的火车上向一个四川的小伙子提出了这个问题，我问他：“文革后十几年来，很多四川姑娘远嫁他乡，这会不会造成大量的四川小伙子找不到对象呢？”他听罢我的问题立即给予了否定的回答：“这倒不会。四川小伙子找不到对象的是有，但那都是些没有意思的人。没出息的人找不到媳妇的事不止四川，全国哪里没有呢？”
啊——看来造成川女外流这一特定历史现象的起因固然是由十载浩劫的人祸所致，但这一事件本身在总体上却并非悲剧。至于从长远来看，对其久后影响的是是非非今天就更不能贸然断言了。
任何事件的千秋功过，历史都将会做出评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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