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恒
含羞草
电视剧《庆余年》中，陈萍萍回忆叶轻眉的话：“花不用种，生命就能找到蓬勃之路。”海棠朵朵后来也说，她家院里的花儿们都是随手一撒的，并没有精心侍弄。
这不由想起我小时候在农村，也是这样种花草的，将花籽随手洒在自家院子的墙角边，或是菜园子的篱笆边，来年春天，就长出了嫩绿的花苗，不用刻意去浇水、施肥，不久后，一个偶然的早晨，你发现那里开花了，我会惊喜得欢呼起来，蹦蹦跳跳，去找小伙伴，告诉他们，我家的花儿开花了。
在乡下，谁家门前没种几棵花草呢？不论那房子是泥土茅草的，或是砖瓦的，还是小楼别院，门前总是会种几棵花草和果树，春天，粉的桃花，白的李花，蜜蜂嗡嗡地来回穿梭，烟囱里炊烟袅袅，满满地人间烟火气息，夜晚，坐在院子里乘凉、喝茶，一屡暗香飘来，扑鼻的幽香让一天的劳作疲劳慢慢舒缓。
可是农村谁家也没精心侍候过这些花草，它不同于庄稼，不跟温饱挂钩，就有些漫不经心，不过是闲时一瞥罢了。
农村的花草很少买，看见邻家有什么好看的花草和果木，尽管要来便是，或种子，或幼苗，或者折枝嫁接，种到自家院子里来。儿时，我家院里种过指甲花、芭蕉花、菊花、月季、兰草、含羞草、鸡冠花、桂花等。湖南的冬天冷，不像广东的气候，四季皆宜种花，湖南的花大多是一岁一枯荣，挨不过寒冷的冬天。指甲花、鸡冠花是一年生草本，种子落在地上，次年会长出许多花苗来，长得实在太密集了，就拔稀一些，让它们有自由生长的空间。芭蕉、菊花是多年生草本，叶、茎会在冬天枯死，来年春回大地的时候，又长出了嫩嫩的新叶来，几个月后，花开遍地，一院花香。
我们小女孩最喜欢含羞草，因为它会“含羞”，用手指轻轻一点，叶子瞬间闭合了，仿若含羞的少女，轻轻地低下了头，我们则快乐得哈哈大笑，我们这群十足的粗野乡村丫头，哪里会懂得什么含羞，乐此不疲地玩着这个游戏，从这家到那家，一家家去让含羞草“含羞低头”，反正谁家的花草种在什么位置，我们都是清清楚楚的。含羞草叶子闭合后，大约10多分钟后，又舒展开了，我们就守在含羞草旁边看它神奇的变化，那时的心是安静的，期待的。
无忧无虑的童年，就像这些花草，充分享受了生命自由生长，不受约束，没有没完没了地补课，更没有兴趣班，只有大自然的花草树木，虫鸣鸟叫，一只蜗牛攀爬、一窝蚂蚁搬家，静等一朵花开，都能在边上看上半天，生命里洋溢着无边无际的快乐。
想想，那个时候的孩子，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个性得到张扬，虽然物质不富裕，但没有烦恼。帮着父母一起做家务、干农活，也不觉得累和苦，反而更体谅父母的辛劳，锻炼了顽强的生活能力。不像现在娇养的孩子，没吃过苦，没经历风雨，从精神到体质都脆弱，看视频和新闻，满目都是抑郁、跳楼、啃老，忤逆父母比比皆是。在几十年前，这些词听都没听说过，为了生存，就拼尽了力气，哪来的抑郁？有人说，人没有吃饱，只有一个烦恼，人吃饱了，就有了无数烦恼。人的精神营养跟不上物质的提高，就有了无穷无尽的烦恼和痛苦。
住到城里后，花草养在阳台上，就像笼中养鸟，笼中困兽，花草缺乏自然生长环境，即算日日浇水，常常施肥，精心侍候，仍然活得萎靡不振，娇柔、脆弱，怕干、长虫、阳光不足，找不到生命自由生长之路，一不小心就折了。一盆盆花草搬进来，又一盆盆搬出去，终究是我辜负了它们的生命，没有给它们生命自由生长环境。这多像一个宠溺孩子的父母，怕孩子受风雨侵蚀，娇生惯养，反倒弱了体质和个性，没有了顽强生命力，经不起任何坎坷，一不小心就将孩子养成了娇弱的“废草”。
花草的蓬勃之路该由自己去寻找，不刻意，让他自由生长。生命何尝不是如此呢？
让花草自由生长，生命不是千篇一律，尊重每一个生命个体的差异性。如《庄子》书中所说：与其关心则乱，不如懂得旁观。如一粒花的种子，有的发芽得早，有的发芽得晚，有的在春天开花，有的在秋天开花，我们只需耐心等待，终究会走上蓬勃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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