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二十四）
常常
黄皮子实际非常胆小。由于“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说法流传太广，人们误以为它最爱吃鸡吃鸭，实则不然。老鼠松鼠野兔才是它的最爱，不到万不得已它不会招惹人类，不会偷吃家禽，往往是哺乳期的黄皮子为了嗷嗷待哺的幼崽，才会铤而走险，大着胆子来偷鸡偷鸭。选鸡鸭下手，是因为鸡鸭在晚上视力极弱，警惕性也极差，很容易被黄皮子一招致命而咬死。黄皮子并不是施了什么法术，让人行为异常。当黄皮子认为自己陷入险境时，为了逃跑，肛门就放出非常臭的特殊气体，闻到吸入会导致中毒，从而出现一些异常的行为，严重者还会昏迷不醒。过去人们不清楚它的习性，以为是黄鼠狼“施法”报复人，将这种小动物叫“仙”，神化了它。
为什么自古流传有“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说法呢？动物行为学家认为，黄鼠狼体型小，直立起身张望看的更远，直立时不停地打转，是要把四周的情况都看看清楚。至于它为什么会朝着鸡转圈，目的是吸引鸡的注意，当鸡出于好奇靠近它时，它就会趁其不备将鸡扑杀咬死。关于黄鼠狼拜月亮有不同的解释。一种说法认为，作为一种昼伏夜出的小动物，黄鼠狼夜间外出觅食，视线不清，就经常直起身子查看，这时，如果正好是月圆之夜，又碰巧有人看到它直起身子，抬起自己的前爪，就会让人以为它正在月下祭拜，并传的神乎其神，说它正在吸收月亮的灵气，认为它真的是有灵性的动物。还有一种解释说，黄鼠狼会之所以拜月，特别是在月圆之夜，是因为它们发现人类有着月圆之夜祭拜的习惯，它们会闻着味来偷吃祭拜用的食物。时间久了，黄鼠狼也就会拜月，就是希望可以获得一些食物。
连队里也有不信邪不害怕的，就下老鼠夹子，打到过黄皮子。这个男人是外来的，怎么来的完全不记得了。当时正值壮年，个头又高又大，他一人生活，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家人。穿得脏兮兮的，冬天在棉袄外套着光板羊皮大衣，羊毛朝里羊皮一面朝外，磨得锃光发亮，黑黢黢的。跟谁都不说话，跟谁也不来往，跟谁都跟有仇似的。大人小孩都叫他“老怪头”，时间久了连他姓啥叫啥也不记得了。老怪头真是一怪人，小伙伴们对他是又害怕又好奇。打赌时，惩罚的办法就是谁输了谁就要跑到他跟前大叫一声“老怪头”，然后像小鬼见了阎王一样撒腿就跑，生怕跑慢了被阎王逮住。老怪头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我们的好奇和关注。小伙伴中流传着说，老怪头吃饭，也可怪，吃馒头什么都不就，一手拿馒头，一手端一个油黑油黑看不出底色搪瓷大茶缸，缸里的水像酱油一样黑乎乎的，腾腾地冒着热气。那时候连队食堂蒸的馒头个头多大呀，一个馒头跟碗口一样，老怪头三口两口就能干掉一个，然后咕咚咕咚喝那酱油一样冒热气的黑水，一扬脖，底朝天了。小伙伴中谁能有幸见过老怪头吃饭，都可以拿来做吹牛的资本。一次，二哥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快去快去，老怪头在家门口吃饭呢。”我比他跑得还快，生怕去晚了就看不到了。就真的看到了小伙伴们描述的那一幕。那是一个黄昏，天不太冷（冷了他不会在外面吃饭），但也不会太热，因为我记得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袄，但没系扣，敞着怀儿，他可能是刚从大田里回来，坐在门槛上，一手拿馒头——整个的和一个咬了一口的，一手端着黑乎乎的搪瓷大茶缸子。一口下去，馒头上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U型豁口，只见“老怪头”腮帮子有力地鼓动着，粗大的喉结欢快地一上一下滑动。离有几米远，我都听得到他吞咽的声音，三下五除二手上的馒头不见了，一阵打雷般的咕咚咕咚，一口气，一大茶缸子“黑酱油”不带换气的喝完了。看他吃饭，真像看恐怖片，因为心里好紧张，怕他站起来撵着打，又担心他会不会被噎死，还奇怪那馒头真的有那么好吃吗？还很好奇他喝的那“黑酱油”到底是啥？（直到近年我开始喝熟潽，才豁然想起，那“黑酱油”完全可能是浓浓的红茶啊，可那年月，他哪来的红茶呢？）
最近与大哥聊起老怪头，才知道他叫王汉玺，河北人，解放前参加革命，给姓杨的大首长当警卫——大哥说，肯定姓杨，很有名的开国大将军，是谁记不清了——王汉玺，就是我们口里叫老怪头的，参加过解放战争，解放后跟着首长到了天津，五十年代生活困难，他偷了一辆自行车给卖了，被送到中苏边境兴凯湖劳改农场。中苏关系紧张时，把危害不大的劳改犯，分散到部队建制军事化管理的建设兵团，他和老关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从劳改农场来到我们连队。大哥比我大五岁，知道的事情比我多。大哥说，都说他怪，起初出于好奇，慢慢熟了，觉得他人不坏，就常去他屋里玩，他爱讲以前的事，说的最多的就是打石家庄那场仗。战斗打的很惨烈，打了一个月，一直攻打不下来，前面死的战士一片一片的，最后连警卫连都上了。那是个有文化的人，爱看书，记得最清的是他在看一本清史，因为大哥看到书上有戊戌变法，其中“戊戌”两个字不认识，他就给大哥讲了这段历史，所以记得特别清。（照片说明，表外甥女把老妈接到她家三天了，让都曾在兵团战斗过、只比老妈小三岁的亲姑侄女叙叙旧。二表姐和表姐夫都是抗美援朝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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