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三年,我的数学成绩一直优秀,现在想来不是我天资多么聪颖,(比如物理我就一直没入门)应该说得益于我的两个数学老师。数学是抽象又充满逻辑性的学问,我幸运地遇到了两位出色的数学老师,化繁为简的讲解,让我能把抽象的东西变得触手可及,进而做到举一反三。自己也慢慢喜欢上了这种抽象逻辑思维,以至于到大学阶段大部分人都头疼的高数仍是我的强项,让我好不得意。
高一的数学老师T老师,我们高一开学他刚好师大毕业(年龄也就是比我们大个七八岁,他们那时候初高中都是二年制),书生义气正浓,特立独行,一副全新的做派。小背头,银边眼镜,穿着当时非常时髦的紧腿裤,走路目不斜视,小步如风。老家正经本县的,偏偏操一口谈不上纯正普通话,时不时夹杂一点文言或英文单词,从外表到谈吐均成为当时县中的一道亮色,更是我们这些土豹子少年关注的焦点。T老师上课非常生动,板书漂亮,讲台上口若悬河,各种定理、公式信手拈来。解题方法、思路分析的一清二楚,简单明了。T老师的板书也有极其洋气,一是首个英文字母一律写成花体,二是“如果”必须写成"if",“或者”必须写成"or"。
T老师业务水平真是没的说,就是口无遮掩,颇有些年少轻狂。某日上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我们惊异地看到他戴着双白手套,端着个破茶缸子走上了讲台。开场白是“早上没吃饭,喝点水充饥。去食堂打饭,看到唯一的菜-腌萝卜条里有白色的东西还在动,就没敢吃。那白色的东西大概就是蛆吧”。同学们满堂大笑,心中暗呼痛快。学校的伙食差,我们大多是敢怒不敢言,T老师可真敢说,道出了我们的心声。有一段时间T老师担任了邻班的班主任,一次晚自习班上两个男生吵架,一个说“我是你爹”,另一个当仁不让回应“我是你爹”,当场被巡视的T老师抓到,T老师一怒之下大喝“我是你俩的爹”,两个男生当时就无语了。这件事很长时间成为学校的一大笑谈,当然不久之后田老师的班主任生涯也无疾而终了。T老师的特立独行、口无遮掩注定会命运多舛,我们升高二他留在了高一,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竟调去了乡中教初中,可惜了他的才华。
工作后我们偶有联系,有次同学聚会T老师到场,还是那么神采飞扬,只是潇洒的小背头已不在,代之以智慧的地中海。他先是辞职去了私立,后去北京加入了教育机构,我暗暗替老师高兴,高才终不至于被埋没。记得应该是前年他给我打电话,兴冲冲地说自己早不去北京了,他儿子刚刚接手了个快递点,他打算自己骑电三轮给儿子送快递,想办个电动三轮车驾驶证,向我打听办证的事。接完电话心里不免唏嘘,感叹造化弄人,时光无情。转念一想保持乐观豁达,随遇而乐,多经坎坷而不怨天不尤人,能上能下,随心自在岂不更是T老师的闪光之处吗?
如果说T老师是新锐派,高二高三数学老师Y老师就是典型的守旧派。当时大概五十来岁,我们邻班班主任。黑脸,大脑门,平头微微谢顶。衣服永远是一身多半旧的干部服,仔细看还有些许的污渍。说话绝对是本地老土语,能用土语绝不用文词。生人一见他很难想到他是高中老师,肯定认为是某村的老农。Y老师主讲代数(立体几何和三角函数各自另有老师),Y老师的讲课风格就是化繁为简,要点突出,清楚明了。Y老师有一个公开的法宝,就是一个硬皮笔记本,上课从来不带教材资料,就夹着这个法宝上课,照着笔记本讲解。笔记本内容并不复杂,都是重要知识点再就是结合知识点的一两道例题,偏偏这么简单的内容恰恰涵盖了课程的全部,学透他的笔记本就能做到举一反三,考题虽万变一眼看透其宗。高二高三学习新课阶段Y老师只讲他的笔记本,高三全面复习仍是讲笔记本,重点复习阶段还是他的笔记本。我们私下打趣说咱们要是偷了Y老师的笔记本,就都能当老师了。
Y老师性格极其耿直,又极其认真负责,批评学生不留情面,学生们都有些怕他,调皮学生更是远远看到他就溜墙根套逃走。高三时邻班一个男生赶时髦去外面烫了头发(就是那种当时颇为流行的一脑袋小花卷)左顾右盼很是得意。Y老师看到他的形象,大怒。命令他不许上课,让他把头发弄直喽才能上课。当时理发店可没有什么头发拉直,可怜的男生只好又剪去长发推了个平头,追求时尚的梦想也就此破灭。Y老师虽严厉但有其轻松的一面。有次班上三个同学晚自习逃课,去礼堂看歌舞表演,被Y老师侦查到叫到办公室训话,自然一顿狂风暴雨。三个同学好不忐忑,料想处理结果肯定轻不了。谁知Y老师训完话处理结果是罚他们三个给全班同学买蜡烛(那是候晚上经常停电,晚自习必备蜡烛),三个同学暗自庆幸逃过一劫,晚自习逃课的事自然是再也不敢做了。
大概二十来年前,Y老师因肝癌故去了。Y看似强壮,其实身体并不好,连年送毕业班,他又是那么敬业,辛勤的付出透支着他的身体,最终倒下了。深感Y老师不仅传授了我们知识,更在潜移默化中让我们学习了做人的刚正,并终将影响一生。斯人已逝,其声在耳,其容焕然。愿天堂的老师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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